这部经典，为何让观众记了60年？

---

时光撰稿人 | 县豪

 在电影院养生的大龄青年。

前段时间，美国《综艺》杂志评出了影史最佳30部战争片，中国电影仅《南京！南京！》上榜。

这份以美国电影为主的榜单，显然未能囊括足够的国产战争片佳作，如姜文导演《鬼子来了》、冯小刚导演《集结号》等。

若将目光探回上世纪五、六十年代，优秀的国产战争片更是不胜枚举，如《上甘岭》《地雷战》《地道战》等。

这些电影中，有一部的上映恰好满了60周年。

《小兵张嘎》

在那个年代的战争片类型中，《小兵张嘎》属于最流行的分支之一，即“儿童战争片”，其同类佳作还有《鸡毛信》《闪闪的红星》等。

这种类型的电影魅力，往往会外溢至时代的精神之中，今天来看，依旧不乏启发意义。

背后的故事

“小兵张嘎”的故事，目前共有电影、电视剧、动画这三个版本，其中，1963年的电影是最早的一版。

张嘎其人，并非虚构，而是有真实原型，即雁翎队队员赵波。

“雁翎队”是曾活跃在白洋淀水域的一支抗日武装，他们没有统一制服，经常化装成渔民。

1922年出生的赵波，16岁便加入雁翎队，成为一名侦察员。

赵波神出鬼没，被日伪军称为“鬼难拿”。

当时，日军为搜刮当地百姓，建了一座岗楼，这座岗楼被雁翎队视为眼中钉，在赵波的设计与带领下，岗楼最终被付之一炬。

1961年，著名作家徐光耀（鲁迅文学奖得主）以赵波为原型，创作了中篇小说《小兵张嘎》，随后又写下同名电影剧本，因此被誉为“小兵张嘎之父”。

在徐光耀看来，嘎子是其理想中最好的孩子。

从小说、剧本，到电影，这中间还有一段独特的故事。

1962年，前苏联电影大师安德烈·塔可夫斯基推出长片首作《伊万的童年》，4月上映后，又在8月夺得第23届威尼斯电影节金狮奖。

之后，《伊万的童年》被传入国内，作为“内参片”供中国电影界研究。

当时正值中苏交恶时期，导演崔嵬接到一个任务，拍一部儿童战争片，针锋相对地对《伊万的童年》进行批判。

批判点集中在塔可夫斯基在片中体现的“战争残酷论”和“消极人性论”。

《伊万的童年》

崔嵬没有推辞，很快便以徐光耀创作的故事为蓝本，和女导演欧阳红樱一起，拍出了这部《小兵张嘎》。

影片的演员阵容很有意思。

崔嵬自己也是一名演员，还曾凭借《红旗谱》获颁第一届大众电影百花奖最佳男演员奖（1962）。

因此，他对表演有独到见解，认为《小兵张嘎》的主角应采用有泥土气息的素人演员。

在北京各小学、少年宫等地找了一圈后，他才遇到大大咧咧的蒙古族小孩安吉斯，并决定由他出演张嘎。

神奇的是，片中的三个小演员安吉斯、吴克勤（饰胖墩）、李小燕（饰玉英），后来都未再从事任何演员工作，《小兵张嘎》是他们人生中唯一一部出演过的电影。

此外，葛优的父亲葛存壮老师、管虎导演的父亲管宗祥老师，分别在片中饰演日本军官龟田和日伪队长，展现了非常传神的演技。

战争片经典

《小兵张嘎》的故事情节非常明晰。

1943年，抗日战争即将结束，河北白洋淀，少年张嘎将八路军钟连长救至家中，和奶奶、卫生员一起，照顾钟连长养伤。

为搜寻钟连长，日伪军当着全村人的面审讯嘎子的奶奶，最终，钟连长被捕，奶奶则被日伪军枪杀。

想替奶奶报仇的嘎子离开村庄，踏上寻找游击队的路。

之后，他错将排长罗金宝（张莹 饰）当做汉奸，闹出一通笑话后，在罗金宝的带领下进入了游击队。

嘎子在战斗中缴获了一柄手枪，他将手枪藏在树上的鸟窝中，而后在进城寻仇的时候被日伪军抓进岗楼。

恰好游击队准备攻下岗楼，嘎子利用自己的鬼精灵，和游击队里应外合，终于消灭了日伪军，岗楼也在大火中塌毁。

影片的创作虽源自《伊万的童年》，但其叙事方式与《伊万的童年》大不相同。

《伊万的童年》深受苏联解冻时期（1953-1958）“诗电影”的影响。

在谈到这部电影的灵感来源时，塔可夫斯基曾明确说，自己想拍一部米哈伊尔·卡拉托佐夫式的电影。

指的便是米哈伊尔1958年夺得戛纳金棕榈的战争片《雁南飞》。

‍

《雁南飞》

《雁南飞》梦境与现实交织、技术与情感紧贴的意识流叙事手法，被《伊万的童年》沿用；而在摄影、调度的艺术手法上，两部电影也同样狂乱而准确。

比如《雁南飞》中，角色死亡时，白桦林疯狂旋转，婚礼的梦境出现，楼梯和桦林交叠成影。

这种手法对应至《伊万的童年》中，同样被表现为摇晃的白桦林和主角伊万梦寐边界的模糊。

《雁南飞》&《伊万的童年》

因此，《伊万的童年》叙事诗性而破碎，反战意味浓郁，视觉和情感都相对压抑。

《小兵张嘎》的叙事则完全相反，非但呈现为通俗、晓畅的直线叙事，而且整体风格明亮许多，甚至在儿童的维度上，通过摔跤比赛、水中采莲等情节，反映出一种轻喜剧风格。

但在艺术表现上，可以明显看出《小兵张嘎》对《伊万的童年》的参照。

比如两部电影中都有信号弹在水上闪烁、小船悄声划过树丛（芦苇丛）掩映之处等画面。

《伊万的童年》&《小兵张嘎》

而最重要的“借鉴”，还是塔可夫斯基标志性的黑白长镜头。

《小兵张嘎》中，嘎子翻身上墙，在屋棱间轻步行走，崔嵬导演用一个长镜头呈现这场戏，显然是在“致敬”（或挑战）《伊万的童年》中对残破建筑的巡视。

综上可见，《小兵张嘎》在延续《伊万的童年》艺术手法的同时，又完全成为了与《伊万的童年》不同的一类战争经典。

《伊万的童年》&《小兵张嘎》

往日的精神

相比《雁南飞》《伊万的童年》等影片对战争残酷性的刻画，《地道战》《地雷战》《小兵张嘎》等同时代国产战争片，更注重对抗战精神的表达，因此整体基调积极、明亮许多。

一方面，这些电影不会直观展示死亡惨状，而是有意规避死亡。

《小兵张嘎》中，真正死亡的角色只有嘎子奶奶一人，而且她的死亡在淡化痛苦的同时，重点突出的是精神意义上的悲壮性。

另一方面，这些电影通过人物塑造，来传达昂扬的时代精神。

比如排长罗金宝这个角色。

在被嘎子误认为是汉奸后，罗金宝不发怒，也不亮明身份，反而逗小孩一般，由着嘎子怀疑，带领他去揭开自己的身份。

而在与敌伪交涉时，罗金宝则亮出那句传播至今的名言：别看今天闹得欢，就怕将来拉清单。

对嘎子宠溺，对敌伪严厉，一个坦荡、自信的抗日英雄的形象便立住了。

又如胖墩的好胜与慕强、游击队区队长的清醒与分明、玉英的活泼与清丽等，共同组成了《小兵张嘎》明亮的底色。

当然，其中塑造得最成功的角色还是嘎子。

相比其他人物，嘎子的形象更丰满，这是因为他不完美，有明显的缺点。

与胖墩打赌摔跤时，嘎子能当场钻空子、改规则，将“一局一胜”改为“三局两胜”；还是不敌，那就耍赖，直接上嘴咬胖墩。

不服输，是好事，但不认输，显得赖皮。

后来，他甚至堵了胖墩家烟囱，携私报复，这更体现出其少年心气中促狭的一面。

但面对日伪军，嘎子又能宁折不弯，游击队久攻岗楼之时，他甚至勇敢到能直接在楼内点火。

由此可见，嘎子虽有缺点，但在面对大是大非时，还是完全能拿捏自己的心性。

无论是罗金宝、胖墩、区队长等人，还是嘎子，在那样一个战火纷飞的年代，他们的精神始终充满斗志，从不会因战争和时代的残酷而放任自己陷入悲戚、堕落与痛苦中。

想来，这是《小兵张嘎》这类战争片，之所以能历经岁月变迁而始终焕发魅力的重要原因。

导演甚至在片中安排不少采莲捕鱼、晒粮煮米的闲适生活场景，以告诉观众，即便身处战时，是否也应有体味生活本来面目的时刻？

那么在如今的和平年代，人们是否更不应活得被动、消极？

也许，这是这部电影时隔60年，还能传递到我们身边的最宝贵的声音。

-END-

---

往期精选回顾